糖心子弹(四)(第3/4页)

跪伏在地,双肩震悚不停,五指埋进毛毡地毯,好似被猫科动物有力的下颚拧断脊椎的鹿羚。

    她到底还是高估了女性身躯的耐受力――或者说对疼痛的敏感程度。见多了男性士兵们在训练中满不在乎地承受这样的攻击,便理所当然地将自身放在同样的位置――现在这错误的认知被撕得粉碎。伊丽莎白以额头抵着地面,嗅到冰凉苦涩的悲哀。

    “你是哪里来的?英国?西班牙?意大利?”塞迪克扔开刀刃,舌尖带去一串滴落的血珠,“英国女人勒着束腰挂着裙撑多走一步路都难,西班牙和意大利的是温柔热情的地中海美人,没见过你这么野蛮的。”

    阴影在头顶一点点扩大,与逼仄的墙壁一同组成捕兽的口袋。视线晃动着,伊丽莎白眯了眯眼,看到墙上那扇紧闭的玻璃窗。

    塞迪克以为猎物已经束手就擒,不料她却迅速直起腰,像脱笼的鸟似的飞快从他阴影里逃开,奔向窗边向外撞去。

    玻璃碎片溅起凝固的浪花,塞迪克取出枪朝那儿开了一发,他知道他打中了,因为他听到了低低的痛哼,目睹了夹杂在碎片中玫瑰花苞般的大朵血滴。他望着隐没在窗框以外的浅棕发尾,笑着将枪摔在地板上。

    伊丽莎白感受到夜风的吹拂。塞迪克那一枪擦过了她的踝骨,疼痛随着步伐的迈动倒刮过全身纠结的血管,非要打个比方的话,她就像戴着脚镣出逃的奴隶或被毒蛇噬咬过蹄骨的鹿,跑得踉踉跄跄。海盗的吼叫怒骂和杂乱脚步紧衔着她拐弯的影子。她不知道她能否支撑住。

    事实上,伊丽莎白的被追捕经验可以说比大多数人都丰富。狱警,守卫,劫匪,醺醉的流浪汉,身着敌国军服的持枪者,在印象中留下的耸动黑影大多同此时的一般凶狠。而她呢?有人抚着她的肩告诉她只管向前跑就行了。无数只手攀过她的脊梁留下灼烫般的羽状灰斑,最后坠入绵软的腐叶层中。

    巷口的距离比她估计的要近,意外的竟已逼近眼前。伊丽莎白从高高的台阶上跳下去――或许说尽头那堵矮墙绊倒了她更为准确。她倒栽下去,仿佛被激流冲下断崖的鱼,颠倒混乱中,一双手从她腰间穿过,接着是稳当的手臂,覆盖了灌枝枯叶般坚实和煦的怀抱。她本能地抓住,对方没有像缀在柴火中的幻影那样转瞬消弭,挨上她手指的依旧是鲜活、宽阔的肩膛。

    于是她全身脱力,无声地笑起来。

    看,她就知道他在这儿。

    基尔伯特几乎是半拎着把伊丽莎白放在车上,一眼扫过去简直伤得惨不忍睹。太阳穴那儿的血管鼓噪得厉害,眼下的情况也容不得他多说什么,再多的话语都被挤压浓缩,变成简短的“抓紧”。

    机车在齿轮和蒸汽喷腾中触火似的弹起,随即俯冲进入阿尔及尔回环曲折的阶梯装街道,仿佛泡入一团积雨云,周围的建筑拉成模糊的纯白虚影。伊丽莎白稳住身体,后方呼啸而来的子弹提醒她追捕尚未结束。她在座位旁发现了几把装配刺刀的步枪,“米涅式?从法军驻地抢来的?”

    基尔伯特操纵着复杂的金属连杆,声音逸散在纷乱的气流中仿佛拍打双翅的鹰,“――只是稍微借用一下。”

    后方的子弹寸寸紧逼着。伊丽莎白支起身体面朝后方。车身恰好经过一个拐角,地面变得虚浮,她的脊骨抵上车前窗,膝盖压着车座,身体如桅杆一般笔直地切入空气。发绳松了,蓬松的棕发在逆流的冲抚下拥挤至面前,几乎拉成一面飘扬的旗帜。

    “抓紧我。”她说。

    她用不着解释,她知道对方懂得她的意思。

    手臂环过固定住腰肢时,她架起修长的步枪,眯着眼,透过缭绕的蒸汽让后方人的脑袋与瞄准器连成一线。上膛扣机,子弹直冲而出,将所有蒸腾雾汽卷入弹轨凝在涡点,劈开纷乱的气流直钻入敌人的脑门。

    后坐力撞上肩部的伤,伊丽莎白脖间满是虚汗,喉口又腥又痒。手指稍作停缓,很快上膛,下一发。

    她听到基尔伯特笑了一声。那笑声中夹杂着激流的放肆和雪山风的戾气,一瞬间几乎让伊丽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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