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(第2/3页)
黑夜如瀑,星河烂漫,很久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夜空了。
他移不开眼睛。
“老太太睡了吗?翠莲姐姐?”海生协同二蛋将竹竿搭在肩膀上,用鼓出青筋的胳膊轻敲木门。
“早就歇下了,是海生吧,怎么了?找奶奶有事?”翠莲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。
海生扭头看了二蛋一眼,彼此心照不宣的叹了口气。
老太太铁定没睡,要是睡了,就没人会应门。老太太睡觉轻,绝不可能让丫头跟自己在一个屋里。
时家军跟疤瘌脸的土匪疯狗在驴头山打了有四天三夜,战火燎原,半山腰的大片枫树林俱成了死木,青烟弥漫至离山脚不远处的刘家村,混着草木和腐肉味儿经久不散;时家军死伤惨重,渭城人心惶惶。连隔壁耳背的老太爷看报纸都知道消息了,耳聪目明的老太太怎么可能没得信儿呢?
她也不问问自己的亲孙子伤没伤着,可见是真意冷心灰,早就断了骨肉亲缘的牵肠挂肚。
“回屋睡觉。”时睿打了个哈欠。
二蛋垂头:“白浪费医院这么多纱布了。”
海生走在前头吭哧吭哧:“馊主意,就算这回能让老太太瞧着心疼,过几天露馅了也白搭。”
二蛋说:“要是我奶奶早就急哭成泪人了,大奶奶怎么就这么狠心呢。”
海生说:“不是狠心,是忍得住。”
“何必忍呢,看看亲孙子掉几滴眼泪不丢人。”二蛋说着吸了吸鼻子,“再说少爷屁股上的伤也不轻,都烂了,得亏天凉,要是天热运回来路上就得着蛆。”
“着了蛆就让你舔。”时睿嘻嘻笑了两声。
二蛋说:“少爷不难受吗?”
时睿说:“难受啊,要哭了。”
海生和二蛋将他放下来,他趴在床上,扭过头眨巴着很亮的眼睛:“这纱布绑的少爷我又闷又麻,鸡鸡都不过血了。”
拆了纱布,海生给屁股上完药,觉不着疼了,时睿踏踏实实睡了场觉。
夜里却迷迷糊糊听到外头有扑啦啦的动静,他睁开眼,撑着胳膊从床上起来,走到窗户旁边往院里看。
有一小团黑东西黏在地上,他眯起眼睛,借着月光看清那是一只猫头鹰,估计在树上睡着让刮下来的。
真蠢,时睿心想。
他开门走出去,弯身伸食指戳猫头鹰:“兄弟,起来了,回你树上去。”
猫头鹰不动,眼眯瞪着,两只小脚抽搐着蹬空气,多半是摔晕了。
时睿嗤笑出声:“还以为是老太太过来瞧我了,白高兴。”
猫头鹰不会说话。也不会看他。
时睿揪着它耳朵晃了会儿脑袋,它才突然睁大眼睛,炸毛的扑棱起翅膀,卷起地上的沉灰往上刮,呛得时睿咳嗽,他松手看它曲折的飞向半空,夜还深,那团黑毛肉球很快就瞧不见了。
盯着泼墨般的黑夜看了会儿,时睿回了房间。
次日卯时起来就开始在院里练拳。院子里安静的出奇,跟世界隔离了似的。许是昨夜秋风疏狂,各人的房间窗门都关的很紧,海生和二蛋的呼噜声都听不着丁点儿。
不知过了多久,天边的鱼肚白化作灿烈的阳光,穿过树叶落下斑驳的影子,落在青年翕动的沾了汗水的睫毛上。
时睿用指尖抿了一点儿舔了舔,再呸出去。
偏房那处终于传来海生的动静,时睿喊了一声“我要洗澡”,过后换了干净衣裳,神清气爽的往东院赶。
初秋的时节天气不冷不热的舒服,天边的云彩大团大团绵羊毛似的柔软,微风拂面,搁院里石桌上就着满院花香吃早饭,舒坦。
老太太年纪大了,银丝在朝阳底下闪光,丝绸衣裳一个褶儿都没有,举手投足间端的仍是前朝官宦人家小姐娴雅的姿态。
不过早餐是清淡的白粥馒头,还有二大娘的腌萝卜干儿。
时睿忍着屁股疼坐在老太太对面,先拿筷子吃了一整条咸菜,咬得咯嘣响,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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